Parallel life
每个人生来就会说谎,而克林特•巴顿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那天复仇者们在纽约的某个小广场集结送别雷神。这个来自外星球的金发大个子来到地球,除了帮助人类保卫家园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负责押送洛基,他的弟弟,回到他们的故乡阿斯加德接受审判。
洛基——诡计多端的巧舌之神,由于他的“私人恩怨”而给地球带来了一系列麻烦,其中包括摧毁了半个纽约城和操纵神盾特工炸了神盾的半个空中母舰。
官方无法定义在试验场洛基究竟对克林特做了什么,那些精密的斯塔克仪器显示克林特的大脑信号压根就没遭到过修改。雷神说那是他们神之一族的魔法,至少到目前为止,以人类的科技是无法探测的。此外洛基还是他们之中最精通这些诡异法术的人。
哦,魔法。克林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换来雷神的一个白眼。在克林特呆过的那些马戏团里,几乎所有的魔术师也都对外宣称自己的魔法天下第一精妙绝伦,可事实上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表演都藏着侮辱人类智商级别的机关。以至于克林特早早地就对这类事务失去了兴趣,被卡尔森探员说成是一个悲惨的、没有童年的人。
在一系列麻烦事都尘埃落定之后,神盾终于宣布放弃对克林特的大脑信号的研究,于是那次莫名其妙的叛逃事件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告别雷神兄弟的时候,克林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洛基的声音。他吃了一惊,洛基分明就是带着口枷并且离他有几英尺远。好在大大的墨镜替他遮挡了惊诧的眼神,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默默注视着邪神,而对方则像是挑衅似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邪神的声音像一根长长的灰色的羽毛,轻轻地触碰着、在表层来回扫动,如同暗火焚发一般令克林特难受不已,他听到洛基用一种压抑着的咯咯笑着的声音对他说,遵从你的心,记得要感谢我,我解放了你的思想,还拓宽了你的灵魂。
在报告里,克林特对于被洛基操控一事至字不提,他说自己完全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独眼局长也接受了这个说法。然而实际上,克林特对自己所做过的事都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开枪射了局长,炸了母舰的一个引擎,闯进指挥室搅得天翻地覆,他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他无能为力,他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从防守严密的灵魂深处中钻了出来,挤掉自己占据了那具躯壳——洛基的权杖在他胸口的那一下打破了自己先前精心维护的壁垒,他的另一面被释放了。
没有谁可以否认的是,克林特•巴顿是一个优秀的射手。不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他都是个中翘楚。
“塔莎,你还记得第一次杀人后的感觉吗?”在某日的例行训练结束后,克林特在靶场向纳塔莎问道。
黑寡妇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她利落地拉开滑膛卸掉弹夹,把空枪往桌上一拍。
"没有。”她干脆地答到。“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射手用脚勾过一张椅子,顺势往里一倒。“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纳塔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她离开靶场时拍了拍克林特的肩,后者则送了她一个微笑。
克林特这几天一直在做梦,形形色色的梦,有关于卡尔森的,或者是纽约之战的画面回闪,还有一些毫无联贯性的片段——他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这些片段,它们之间毫无关联,只是每一个都带着如同极光一般的绮丽色彩。
他还梦到了洛基和自己。可他不是很确定,因为梦中的那个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有些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今天独眼局长给了他一个很简单的任务——自从卡尔森探员牺牲后他的任务都由局长直接授予——去斯塔克大楼解决某个入侵者。克林特没问为什么不让黑寡妇去,他一声不吭地背上弓箭,带上他能带的所有装备,像往常一样奔赴目的地。
托尼•斯塔克在纽约城中建造的斯塔克大楼有着一切自恋狂财阀该有的元素:它奢华,又设计前卫精妙,穿插诸多高科技和现代画派的放肆。总之,那是个好地方。
不过一旦当这变成一个战场时,就没人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了。
克林特伏在通风管道的入口处,娴熟地切断设置在上的红外线,挪开铁丝网,纵身下跳,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
楼道里空无一人。阳光从走廊尽头紧闭的玻璃窗后直射进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凝聚成了一股强烈的刺眼的光线。
射手贴着墙脚移动,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突然,一股阳光像是有意识地朝他射来,克林特下意识地伸手抵挡,他眯起眼睛,快步离开了那个位置。
当眼睛习惯了来自外部的如同利剑一般的金黄色光线后,克林特放下了手。他发现走廊尽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背对着阳光,面容模糊。
然而克林特却认出了这个男人。
是洛基。阿斯加德的叛徒。
弓箭手毫不犹豫地举起弓,拉满弦,瞄准。可是不知为何,他没有把箭射出去。箭就稳稳地靠在他的手指上,只要稍一松手就能置眼前的男人于死地。
他没法把箭射出去。
洛基咯咯地笑了,绿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光。
“射啊,亲爱的鹰眼,我就站在这里呢。”他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克林特发现自己没法把紧紧拉着弓弦的手给松开,用金属和纤维合成的细绳就像是带着魔力一样牢牢吸附在他的手指上。好在锋利的箭头依旧稳稳地指向逆光站立的邪神——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站在走廊尽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动手呢。”洛基向前走了几步,握在手里的权杖闪着诡异的光。
克林特重新调整了角度,箭头随着洛基的动作而缓缓移动。
“我猜你是下不了手吧。”洛基无辜地耸了耸肩膀,“不过出于礼貌,我有必要告诉你这点:我可没有对你施加过什么奇怪的魔法。”
弓箭手的眼睛怀疑地眯了起来。他还是不能松开弓弦。
邪神又向前走了几步,现在他距离克林特只有几英尺的距离了,他们离得很近,因此弓箭的威力也已经微乎其微。
可克林特还是没有松手。
“看在你我曾经共事过一场的份上,”洛基无视了克林特在听到共事一词后愤怒的眼神,他举起权杖——与此同时克林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帮你一把吧。”
然后权杖发出了强烈的蓝光,就和当初在试验场里的一样。于是弓箭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放低重心,顺势向一边滚去。
蓝色的光线在大理石地板上打出了一个窟窿,细小的碎石四处横飞。
克林特靠在墙脚,单膝跪地。在成功躲避了第一次攻击后他立刻从腰带上抽出手枪,瞄准洛基后毫不犹豫地开了几枪——他知道这或许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但是能够拖延时间。现在首要的并不是如何打倒或者消灭洛基,寻找一个合适的安全隐蔽地点才是最重要的。
他丢下一颗烟雾弹,又朝着洛基的方位开了几枪,转身迅速离开。
出乎意料地,洛基似乎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他在走廊尽头意味不明地微笑着,看着神盾特工消失在一阵烟雾中。
然后他也消失了。
克林特是在神盾的医院里醒来的。
他的手上扎着输液管,身边的各种仪器一如既往地滴滴答答响着。窗没有关上,几缕清风吹得窗帘微微地摇晃,隐约能够听到室外嘈杂的声音。
弓箭手呻吟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也不知道任务完成得如何——不过既然他已经身处神盾的地盘,那应该是完成了吧。
他试着挪动了下自己的四肢,发现它们并无大碍,只是比之前酸痛了不少。于是他伸手拔下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管子,下了床。
洗手间的水龙头没有关上,水哗哗哗地肆意向下流出。
克林特弯下腰,用手接了一点水,直接往脸上扑去。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烟雾中模糊站着的洛基,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他给自己洗了个凉水脸,但是那些记忆却还没回来,新的问题反而越来越多,像这个没关上的水龙头一样堵也堵不上—--
为什么他会在医院里,是谁发现他的,为什么当时洛基没有攻击他,之后洛基是不是攻击他了,在那些消失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独眼龙口中的闯入者是不是洛基,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克林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就像漂浮着拖鞋一样一团糟。他甩了甩头,直起身—--
在一般的洗手间的盥洗池前总有一面镜子,神盾的医院也不例外。克林特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自己。
一个有着一双诡异的宝蓝色眼睛的克林特•巴顿。
克林特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湿透的汗衫紧紧贴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大口地喘着气,手臂无力地垂在一边。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在黑暗中发出绿莹莹的微光,照亮了克林特的上半边脸。
他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是琥珀色的。
梦中的他,不,应该说那个家伙,他的眼睛是宝蓝色的。既不是大海也不是天空的蓝,和酒吧中调制的鸡尾酒蓝也不同,更不像是宝石的蓝。
那是一种病态的颜色,没有阳光的庇护,沉沦在黑暗中不可自拔,绝望又讽刺。
但是那个人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绝望。
“你怎么了。”娜塔莎关切地问道。她发现克林特这几天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眼圈发青。作为现任的队友和曾经的恋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对方。
克林特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眼前的生菜,过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猛地抬起头。
“什么?”他茫然地说。
黑寡妇翻了一个白眼,“没什么,”她端起自己的盘子,站起身。“好好休息,我看你这几天应该都没睡好。”
然后她转身离去,而克林特继续戳着盘子里早已不成形的菜叶。
你是谁。
我是克林特•巴顿,神盾的特工,复仇者联盟成员之一。
胡扯。我才是克林特•巴顿。
蓝眼睛的男人咯咯咯地笑了,克林特发现这笑声似乎在哪听到过。
为什么我不能是克林特•巴顿呢。男人说。
因为我是克林特•巴顿,神盾的特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之一。
可我也是啊,你看,我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蓝眼睛男人在克林特面前转了一个身,炫耀似的把自己的身体展示他看。
你是谁。克林特向前进了一步,他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我是你。男人戏谑地说道。
撒谎。克林特抓住了那件物品,是一把枪。他举起枪,对准了站在眼前的自己。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我是克林特•巴顿,到这里来借你身体一用,不,不对,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只不过我一直在沉睡而已。说完,男人突然向克林特冲了过来。
哗啦—--
子弹打破镜子发出尖锐的声音,玻璃炸开,碎片像流星一样四下飞去。
克林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盥洗池前,手中握着一把枪——这把枪本该好好地放在他的枕头底下才是。
那个男人。克林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枪柄,他低下头,看着满地的碎片,映射出满地的自己——英俊,年轻,健壮,蓝色的眼睛透出坚定和果敢。
他把枪放在盥洗池边,打开水龙头,弯下腰,用手接了一点水,给自己洗了一个凉水脸。他的头痛得厉害,嗓子发干,并且他已经好几天连续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却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
他直起身,伸出去拿枪的手却在半路僵停悬空。
那个蓝眼睛的男人正站在碎得不成样子的镜子里看着他,蓝眼睛在裂成蛛网一样的残片里诡异地笑着。
一秒后,克林特已经端起枪指着镜中人,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警惕地回过头查看自己的身后。
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得了吧。”站在镜子里的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而克林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瞄准。
“你究竟是谁。”克林特觉得自己的头越发地疼得厉害了,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壳上开了一个洞再用搅拌棒伸进去打了个稀烂一样。
“我曾经——”男人故意拖长了语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住在你的这里。”
克林特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后来,有个人在召唤我,而你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让出了身体。于是我——”男人又戳了戳他的脑袋,“到你的这里面去晃了一圈。受益匪浅。”
“可惜才过了不久你就把我赶了出去,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克林特的呼吸局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原来是你。可是你来找我干什么,你不属于这个地方。”
“不是我来找你,是你在找我,克林特。”
“扯淡!”
“遵从你的心,迟早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蓝眼睛的弓箭手说完,镜子就在子弹的射击下彻底碎成了一堆亮晶晶的玻璃渣。
又是在做梦,克林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他挣脱不了这个虚幻的世界,梦境像是牢笼一样把他死死地锁在里面。
灰黄的天空,太阳悲哀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光亮,死气沉沉的都市中到处都是焦黑的土地和冒着烟的残垣断壁,烧成空壳的汽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
没有人,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克林特伸手去拿自己的弓,然而他什么都没摸到。
他站在道路的中央,影子在他身后拖得长长的。
莱戈拉斯!斯塔克从天而降,他掀起头盔,你去哪了,集合的时间已经过了。
克林特刚想开口,一阵凌厉的风声就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一支箭钉在了铁人的额头上,血很快地就留了出来,钢铁盔甲在地上压起一篇尘埃。
没有武器的弓箭手惊恐地转过身——蓝眼睛的弓箭手就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他的弓。
你都干了些什么!克林特不能抑制地向对方大吼,就算是在梦境中,这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你看,蓝眼睛的弓箭手收起了弓,他向克林特走去,这样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那天我在神盾的空中母舰上的别说你没嫉妒。
停下。克林特喊道。而男人没有理睬他,继续朝前走着。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你自愿的,男人说道,他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作为克林特•巴顿的一份子—--
他拉开了弓,克林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一步。
我得帮你一把。
锋利的箭头穿过克林特的心脏,窒息和疼痛袭击了他,活生生地将他撕扯成了两半。
克林特又一次在黑暗中醒来,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在全身疯狂流动的声音,他急促地呼吸着,试图缓解一阵又一阵的头痛。
“遵从你的心……”他喃喃地说道。
-TBC-
那天复仇者们在纽约的某个小广场集结送别雷神。这个来自外星球的金发大个子来到地球,除了帮助人类保卫家园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负责押送洛基,他的弟弟,回到他们的故乡阿斯加德接受审判。
洛基——诡计多端的巧舌之神,由于他的“私人恩怨”而给地球带来了一系列麻烦,其中包括摧毁了半个纽约城和操纵神盾特工炸了神盾的半个空中母舰。
官方无法定义在试验场洛基究竟对克林特做了什么,那些精密的斯塔克仪器显示克林特的大脑信号压根就没遭到过修改。雷神说那是他们神之一族的魔法,至少到目前为止,以人类的科技是无法探测的。此外洛基还是他们之中最精通这些诡异法术的人。
哦,魔法。克林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换来雷神的一个白眼。在克林特呆过的那些马戏团里,几乎所有的魔术师也都对外宣称自己的魔法天下第一精妙绝伦,可事实上那些看似不可思议的表演都藏着侮辱人类智商级别的机关。以至于克林特早早地就对这类事务失去了兴趣,被卡尔森探员说成是一个悲惨的、没有童年的人。
在一系列麻烦事都尘埃落定之后,神盾终于宣布放弃对克林特的大脑信号的研究,于是那次莫名其妙的叛逃事件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告别雷神兄弟的时候,克林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洛基的声音。他吃了一惊,洛基分明就是带着口枷并且离他有几英尺远。好在大大的墨镜替他遮挡了惊诧的眼神,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默默注视着邪神,而对方则像是挑衅似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邪神的声音像一根长长的灰色的羽毛,轻轻地触碰着、在表层来回扫动,如同暗火焚发一般令克林特难受不已,他听到洛基用一种压抑着的咯咯笑着的声音对他说,遵从你的心,记得要感谢我,我解放了你的思想,还拓宽了你的灵魂。
在报告里,克林特对于被洛基操控一事至字不提,他说自己完全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独眼局长也接受了这个说法。然而实际上,克林特对自己所做过的事都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开枪射了局长,炸了母舰的一个引擎,闯进指挥室搅得天翻地覆,他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他无能为力,他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从防守严密的灵魂深处中钻了出来,挤掉自己占据了那具躯壳——洛基的权杖在他胸口的那一下打破了自己先前精心维护的壁垒,他的另一面被释放了。
没有谁可以否认的是,克林特•巴顿是一个优秀的射手。不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他都是个中翘楚。
“塔莎,你还记得第一次杀人后的感觉吗?”在某日的例行训练结束后,克林特在靶场向纳塔莎问道。
黑寡妇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她利落地拉开滑膛卸掉弹夹,把空枪往桌上一拍。
"没有。”她干脆地答到。“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了?”
射手用脚勾过一张椅子,顺势往里一倒。“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他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纳塔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她离开靶场时拍了拍克林特的肩,后者则送了她一个微笑。
克林特这几天一直在做梦,形形色色的梦,有关于卡尔森的,或者是纽约之战的画面回闪,还有一些毫无联贯性的片段——他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这些片段,它们之间毫无关联,只是每一个都带着如同极光一般的绮丽色彩。
他还梦到了洛基和自己。可他不是很确定,因为梦中的那个自己和现实中的自己有些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今天独眼局长给了他一个很简单的任务——自从卡尔森探员牺牲后他的任务都由局长直接授予——去斯塔克大楼解决某个入侵者。克林特没问为什么不让黑寡妇去,他一声不吭地背上弓箭,带上他能带的所有装备,像往常一样奔赴目的地。
托尼•斯塔克在纽约城中建造的斯塔克大楼有着一切自恋狂财阀该有的元素:它奢华,又设计前卫精妙,穿插诸多高科技和现代画派的放肆。总之,那是个好地方。
不过一旦当这变成一个战场时,就没人再会去注意这些细节了。
克林特伏在通风管道的入口处,娴熟地切断设置在上的红外线,挪开铁丝网,纵身下跳,无声无息地落在地面上。
楼道里空无一人。阳光从走廊尽头紧闭的玻璃窗后直射进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凝聚成了一股强烈的刺眼的光线。
射手贴着墙脚移动,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突然,一股阳光像是有意识地朝他射来,克林特下意识地伸手抵挡,他眯起眼睛,快步离开了那个位置。
当眼睛习惯了来自外部的如同利剑一般的金黄色光线后,克林特放下了手。他发现走廊尽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背对着阳光,面容模糊。
然而克林特却认出了这个男人。
是洛基。阿斯加德的叛徒。
弓箭手毫不犹豫地举起弓,拉满弦,瞄准。可是不知为何,他没有把箭射出去。箭就稳稳地靠在他的手指上,只要稍一松手就能置眼前的男人于死地。
他没法把箭射出去。
洛基咯咯地笑了,绿眼睛在阴影里闪闪发光。
“射啊,亲爱的鹰眼,我就站在这里呢。”他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得意的笑容。
克林特发现自己没法把紧紧拉着弓弦的手给松开,用金属和纤维合成的细绳就像是带着魔力一样牢牢吸附在他的手指上。好在锋利的箭头依旧稳稳地指向逆光站立的邪神——对方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站在走廊尽头一动不动。
“为什么不动手呢。”洛基向前走了几步,握在手里的权杖闪着诡异的光。
克林特重新调整了角度,箭头随着洛基的动作而缓缓移动。
“我猜你是下不了手吧。”洛基无辜地耸了耸肩膀,“不过出于礼貌,我有必要告诉你这点:我可没有对你施加过什么奇怪的魔法。”
弓箭手的眼睛怀疑地眯了起来。他还是不能松开弓弦。
邪神又向前走了几步,现在他距离克林特只有几英尺的距离了,他们离得很近,因此弓箭的威力也已经微乎其微。
可克林特还是没有松手。
“看在你我曾经共事过一场的份上,”洛基无视了克林特在听到共事一词后愤怒的眼神,他举起权杖——与此同时克林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帮你一把吧。”
然后权杖发出了强烈的蓝光,就和当初在试验场里的一样。于是弓箭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放低重心,顺势向一边滚去。
蓝色的光线在大理石地板上打出了一个窟窿,细小的碎石四处横飞。
克林特靠在墙脚,单膝跪地。在成功躲避了第一次攻击后他立刻从腰带上抽出手枪,瞄准洛基后毫不犹豫地开了几枪——他知道这或许起不了多大的用处,但是能够拖延时间。现在首要的并不是如何打倒或者消灭洛基,寻找一个合适的安全隐蔽地点才是最重要的。
他丢下一颗烟雾弹,又朝着洛基的方位开了几枪,转身迅速离开。
出乎意料地,洛基似乎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他在走廊尽头意味不明地微笑着,看着神盾特工消失在一阵烟雾中。
然后他也消失了。
克林特是在神盾的医院里醒来的。
他的手上扎着输液管,身边的各种仪器一如既往地滴滴答答响着。窗没有关上,几缕清风吹得窗帘微微地摇晃,隐约能够听到室外嘈杂的声音。
弓箭手呻吟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了,也不知道任务完成得如何——不过既然他已经身处神盾的地盘,那应该是完成了吧。
他试着挪动了下自己的四肢,发现它们并无大碍,只是比之前酸痛了不少。于是他伸手拔下了插在自己身上的各种管子,下了床。
洗手间的水龙头没有关上,水哗哗哗地肆意向下流出。
克林特弯下腰,用手接了一点水,直接往脸上扑去。在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烟雾中模糊站着的洛基,可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他给自己洗了个凉水脸,但是那些记忆却还没回来,新的问题反而越来越多,像这个没关上的水龙头一样堵也堵不上—--
为什么他会在医院里,是谁发现他的,为什么当时洛基没有攻击他,之后洛基是不是攻击他了,在那些消失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独眼龙口中的闯入者是不是洛基,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克林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就像漂浮着拖鞋一样一团糟。他甩了甩头,直起身—--
在一般的洗手间的盥洗池前总有一面镜子,神盾的医院也不例外。克林特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自己。
一个有着一双诡异的宝蓝色眼睛的克林特•巴顿。
克林特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湿透的汗衫紧紧贴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他大口地喘着气,手臂无力地垂在一边。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在黑暗中发出绿莹莹的微光,照亮了克林特的上半边脸。
他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是琥珀色的。
梦中的他,不,应该说那个家伙,他的眼睛是宝蓝色的。既不是大海也不是天空的蓝,和酒吧中调制的鸡尾酒蓝也不同,更不像是宝石的蓝。
那是一种病态的颜色,没有阳光的庇护,沉沦在黑暗中不可自拔,绝望又讽刺。
但是那个人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绝望。
“你怎么了。”娜塔莎关切地问道。她发现克林特这几天憔悴了不少,脸色苍白,眼圈发青。作为现任的队友和曾经的恋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对方。
克林特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眼前的生菜,过了好几秒他才回过神,猛地抬起头。
“什么?”他茫然地说。
黑寡妇翻了一个白眼,“没什么,”她端起自己的盘子,站起身。“好好休息,我看你这几天应该都没睡好。”
然后她转身离去,而克林特继续戳着盘子里早已不成形的菜叶。
你是谁。
我是克林特•巴顿,神盾的特工,复仇者联盟成员之一。
胡扯。我才是克林特•巴顿。
蓝眼睛的男人咯咯咯地笑了,克林特发现这笑声似乎在哪听到过。
为什么我不能是克林特•巴顿呢。男人说。
因为我是克林特•巴顿,神盾的特工,复仇者联盟的成员之一。
可我也是啊,你看,我们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蓝眼睛男人在克林特面前转了一个身,炫耀似的把自己的身体展示他看。
你是谁。克林特向前进了一步,他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我是你。男人戏谑地说道。
撒谎。克林特抓住了那件物品,是一把枪。他举起枪,对准了站在眼前的自己。你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
我是克林特•巴顿,到这里来借你身体一用,不,不对,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只不过我一直在沉睡而已。说完,男人突然向克林特冲了过来。
哗啦—--
子弹打破镜子发出尖锐的声音,玻璃炸开,碎片像流星一样四下飞去。
克林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在盥洗池前,手中握着一把枪——这把枪本该好好地放在他的枕头底下才是。
那个男人。克林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枪柄,他低下头,看着满地的碎片,映射出满地的自己——英俊,年轻,健壮,蓝色的眼睛透出坚定和果敢。
他把枪放在盥洗池边,打开水龙头,弯下腰,用手接了一点水,给自己洗了一个凉水脸。他的头痛得厉害,嗓子发干,并且他已经好几天连续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却记不清自己梦到了什么。
他直起身,伸出去拿枪的手却在半路僵停悬空。
那个蓝眼睛的男人正站在碎得不成样子的镜子里看着他,蓝眼睛在裂成蛛网一样的残片里诡异地笑着。
一秒后,克林特已经端起枪指着镜中人,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警惕地回过头查看自己的身后。
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得了吧。”站在镜子里的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而克林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瞄准。
“你究竟是谁。”克林特觉得自己的头越发地疼得厉害了,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脑壳上开了一个洞再用搅拌棒伸进去打了个稀烂一样。
“我曾经——”男人故意拖长了语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住在你的这里。”
克林特瞥了一眼自己的胸口。
“后来,有个人在召唤我,而你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让出了身体。于是我——”男人又戳了戳他的脑袋,“到你的这里面去晃了一圈。受益匪浅。”
“可惜才过了不久你就把我赶了出去,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克林特的呼吸局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原来是你。可是你来找我干什么,你不属于这个地方。”
“不是我来找你,是你在找我,克林特。”
“扯淡!”
“遵从你的心,迟早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蓝眼睛的弓箭手说完,镜子就在子弹的射击下彻底碎成了一堆亮晶晶的玻璃渣。
又是在做梦,克林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了,他挣脱不了这个虚幻的世界,梦境像是牢笼一样把他死死地锁在里面。
灰黄的天空,太阳悲哀地散发着最后一点光亮,死气沉沉的都市中到处都是焦黑的土地和冒着烟的残垣断壁,烧成空壳的汽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
没有人,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克林特伸手去拿自己的弓,然而他什么都没摸到。
他站在道路的中央,影子在他身后拖得长长的。
莱戈拉斯!斯塔克从天而降,他掀起头盔,你去哪了,集合的时间已经过了。
克林特刚想开口,一阵凌厉的风声就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一支箭钉在了铁人的额头上,血很快地就留了出来,钢铁盔甲在地上压起一篇尘埃。
没有武器的弓箭手惊恐地转过身——蓝眼睛的弓箭手就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他的弓。
你都干了些什么!克林特不能抑制地向对方大吼,就算是在梦境中,这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你看,蓝眼睛的弓箭手收起了弓,他向克林特走去,这样不是你一直想做的吗。那天我在神盾的空中母舰上的别说你没嫉妒。
停下。克林特喊道。而男人没有理睬他,继续朝前走着。
我一直以为,那些都是你自愿的,男人说道,他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不过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作为克林特•巴顿的一份子—--
他拉开了弓,克林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一步。
我得帮你一把。
锋利的箭头穿过克林特的心脏,窒息和疼痛袭击了他,活生生地将他撕扯成了两半。
克林特又一次在黑暗中醒来,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在全身疯狂流动的声音,他急促地呼吸着,试图缓解一阵又一阵的头痛。
“遵从你的心……”他喃喃地说道。
-TBC-